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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槟榔

长兄如父(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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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槟榔 发表于 2011-5-6 21: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槟榔 于 2011-5-7 16:17 编辑

                                       六、生与死的笑对

                                               (一)

    哥哥是被胰腺癌守去生命的。胰腺癌是癌症中最凶险的恶性肿瘤,它的早期诊断困难,确诊后往往就是晚期,现代医学也无有较好的医治手段,死亡率极高。
    在哥哥之前,我一位在武汉工业学院当校长的表叔,也是这个病夺走了他的生命。我也知晓这位表叔得病与死亡的全过程。
    哥哥在得病之初,只有脘腹或胸胁不适及疼痛,在县医院检查无异常发现,初诊为胃肠病。后来,哥哥的胸胁不适及疼痛渐加重,又在武汉的大医院检查,亦无明确诊断。医院的医生们都诊断他的胸痛为神经性的或胃肠神经官能症类的疾病。
    我作为一名医生,并囿于表叔的前车之鉴,心中始终不安。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在现代医学诊断未明的情况下,探索着用中医药给他治疗。我就劝哥哥与嫂子住在黄陂县城他儿子家,以方便我每周回黄陂为他调治。
哥哥住在黄陂后,我就来回地奔跑于汉口与黄陂之间,并根据哥哥的证候为他开方与送药。我为他调治了一段时间后,哥哥的疼痛竟然逐步减轻而不疼了,饮食也逐渐增加,体重也增加了几斤了。后来我发现,根据哥哥的证候而不断更换的方药,最后愈来愈接近抗肿瘤类的药物,而且剂量越来越大。
    哥哥是个敏感的人(因他也知晓武汉表叔疾病的全过程)。有天晚上我又去黄陂看望他,当晚哥哥显得很兴奋,晚饭间他对我说:“你救了我一命,因我前天做了个梦,我与别人打牌时输了三百元钱,你上来替我打牌后又将这三百元赢了回来,刚好我的工资是‘三’(三千元),输了工资又拥有,说明我能继续领工资,命不该死!”我对哥哥的如此言说大吃一惊,知晓他早已将自己的病与表叔联系在一起。
    当天晚上,哥哥和嫂子都流露出回家的念头(哥哥主要是怕父母为他继续担心)。但是,鉴于我对哥哥的用药过程,心里仍忐忑不安,就劝哥哥与嫂子不要急于回家,还要继续在黄陂休养、吃药观察一段时间。他们当晚也答应了我要求。

    然而人算不如命算。嫂子是个糊涂人,她第二天就携同哥哥回到了老家,因为她总认为哥哥没有病,且家中还有几亩地,心系着她田地里的庄家。嫂子回家的当晚,她竟然打电话给我说:“老二,你要给你父亲打个电话,要父亲说说你哥哥,不要老是这样生病,要帮助家里做点事。”我听后很生气,缓过神来后即忙打电话她的儿子,让她转告他母亲,就说“我开的方子都是抗癌的药!”
    然而嫂子还是没有听进去,对哥哥的饮食也未照料好,还要哥哥帮他做点事。父亲也历来疼爱哥哥,回家后,他老人家考虑到哥哥的身体瘦弱,不知从什么地方好不容易买到一个地道的脚鱼给他补身体;我对哥哥探索性地用了近两个月的“抗癌药”,病情好了后又怕继续服用伤害了他的身体,也就给他更换了方药;哥哥也可能对自己似是而非的疾病放心了,以为他的病真的不是什么“坏病”,真的好了,他在高兴之余,就赔同来看他的同事喝了点酒。
    如此的阴错阳差,哥哥回家后不到两个星期后病就犯了。待我再次赶回老家看到哥哥时,他独自一人坐在他的宿舍中,情绪沮丧,且神色大变。见到哥哥这般模样,我心中顿感一片惨然……。
    哥哥在上述似是而非的疾病过程中,我曾屡次要求哥哥住院观察,但他却听信了一位(曾经是他的学生)在县医院当主任的话而始终未住院。这次看到哥哥的病状,我武断地对哥哥说:“这次非住院不可!”哥哥喃喃地低声说:“恐怕晚了。”是的,最后再次检查时,确诊为晚期胰腺癌。

                                             (二)

    后来,当我了解到一些具体情况后,心中就有些怨天尤人,哥哥为什么要隐瞒病情?嫂子为什么这样糊涂?如果我能早知道那些可怕的“症状”,也许能坚定我用药的信心,这样也许能挽救哥哥的命……。
    然而,弄清楚了哥哥病程中的一些具体情况,也使我了解到哥哥的人格力量。他的人格力量真可谓能啼天地、泣鬼神!他如下病程回放,老觉得哥哥不是人、而是神!
    哥哥是个敏感而又豁达人,似乎从他得病之始,他就意识到自己得的不是好病。我后来才知道,哥哥得病之初,他胸胁每晚疼得睡不着觉,他总是半夜坐起来俯膝弯腰而卧。嫂子是个糊涂人,她的盍睡也大,躺在床上就是鼾声,她对哥哥的这些情况却全然不知。哥哥在晚上熬过痛苦的夜晚之后,他白天面对着父母及其家人,却总是若无其事地强装成为一个正常人——与他们拉着家常或说笑着。
    后来,哥哥有呕吐症状,甚至吃什么就呕吐什么。哥哥想呕吐时,也常避开家人。有次哥哥的呕吐被母亲发现,母亲以为是他的胃不好,就经常给下面条给他吃;哥哥为了不让母亲为他操心犯病(母亲有高血压),就当着母亲的面前强忍着吃几口面条,然后就避开母亲去吐,并将碗内剩余的面条喂了家中的鸡群,然后再将一只空碗交还给母亲,以示意母亲——您的面条我都吃了。
    哥哥在疾病之初,母亲经常犯病(操心哥哥的身体)。这期间我也经常往老家跑,看望哥哥与母亲,心理压力也大。哥哥在这期间只要见到我,总是强打着精神,他还是象往常一样地对我有说有笑,并歉疚地对我说:“母亲的病是因我引起的……”这期间,我发现哥哥经常赔伴着母亲而坐,与母亲随意地拉着许多家常。后来我才明白,这应该是哥哥预感到自己的时日不长,应尽多、尽可能地多陪伴一下母亲。

    哥哥在作了最后一次检查并住院后,他就再也未向我追问他的病情。我理解哥哥,他只是不想捅破人性情感簿弱的这张纸,以免过早地伤及亲人。我与哥哥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我也的确没有勇气告知哥哥他病情的真实性,尚若嫂子问及,我也只能托管床医生说“诊断未清”,还要继续检查观察……。我们和哥哥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互相隐瞒着,强忍着各自的心灵伤痛。然而愈是相互隐瞒而愈感心灵的凄楚。
    有一次,哥哥的一位同事来医院看望他,一见面就当着我们的面就说漏了嘴,道出了哥哥的“胰腺癌”,哥哥马上纠正说:“我不是胰腺癌,是胃肠病,现在好多了”。哥哥这种应对自如的表白,实际上是在告诉他的弟妹们——他相信和默认了我们的谎言;哥哥似乎也认为——我们暂时这样互相欺瞒着也好,兄弟间如此地彼此“关照”,心里也许好受些。
    哥哥也用我们之间的这种互相“关照”方法,“关照”着来看望他的的亲朋好友。所以,只要有人来看他,他总是要坚持坐靠在病床上,强忍着疼痛,与亲人们象平日那样谈笑风生。然而哥哥在勉为其难的谈笑之中,他额头的汗珠也在慢慢地渗透而出,他的扶握在左边床沿的手也越握越紧,但他还是佯装着若无其事,继续与别人谈笑着,一直到亲朋好友告别时,他仍在那里微笑着、目送着他们……。
    胰腺癌的疼痛是非同寻常的,一般患者均难以承受而要求取止痛措施。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哥哥在整个住院期间,我们从未听他呻吟过一次;他疼痛难忍时,也要隐忍着自己的痛苦表情,让旁人观察不出来;如果实在是疼痛难忍,他就让嫂子用热毛巾给他敷一敷。因而哥哥在住院期间,他从未要求医院采取止痛措施,从未打过一次止痛针,他异乎寻常的抗病能力也不知从何而来?实际上,他是在用自己的坚强意志向亲人们证明——莫担心、我还行!
    哥哥的癌肿压迫,不仅使他经受着疼痛折磨,而且也使他完全不能进食(进食即吐),在住院期间又动过一次手术,他的身体状态也就可想而知。使人不可理喻的是,哥哥竟能每天坚持下床行走。他让弟妹或家人举着他输液瓶,他就缓慢地在病室内外行走一圈或二圈,直至在他临终的头一天,他仍坚持这样地走动着、走动着每一天,走动着最后一天……。哥哥以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实际上是在告慰亲人们的每一天——你们看,我还行!

    哥哥在住院期间,我最怕与他单独相处,因为我们仍维系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尤其是他患病的后期,我和他都彼此不敢正眼相看。唯独有一次,嫂子和他的子女送客出去了,我和哥哥少有地相处在一起,但我还是没有勇气正面对着哥哥,仍选择地坐在他病床侧面的椅子上,哥哥也不敢正面看我。但他似乎觉得机不可失地望着病房剪的门窗外笑着说:“可以,不错……,我在家乡搞了一辈子教学,我与同时代的人相比,我的学历最高,工资也最多,最后几年搞书记,职务也到顶了……”这是哥哥在住院期间与我唯一的一次单独交谈。我心里也明白,这是哥哥在用最轻松的话题安慰着我,也是他最后留给我的遗言。
    同样,哥哥也没有勇气回家看望父母。有次,我征求哥哥的意见,问他“是否回家一次?”哥哥说:“算了,父母的身体也不好,以免两个老人操心……” 同样,父亲也没有勇气去看哥哥,我曾几次回家征求父亲的意见,问他是否去看一看哥哥?父亲犹豫了几天后,才决意去看一看。我将父亲挽扶到哥哥的病房时,父亲强忍着眼泪,用手抚摸着哥哥水肿的左脚,克制而简单地与哥哥交谈着。在父与子的对话中,哥哥从未正面对看过父亲一眼,我站一旁也不敢正面对望哥哥与父亲。但哥哥总是表现得那样的从容,他面带着笑容,若无其事地与父亲交谈着……。这也是父亲与哥哥的最后一次对话。

    哥哥走后,我悲痛的灵魂似乎失去了依托,我决定将我的名字刻印在哥哥的骨灰盒上,陪伴着哥哥,与哥哥永远为伴。但我的愿望终究落空了,我的灵魂只能飘浮在熙攘的阳世,与哥哥的阴世进行着“子”与“日”的阴阳对话,相依到永远、对话到永远……。
    哥哥走后,父亲深沉的思子之心,常使他一人站在家乡的这个山丘,凝望着埋葬他最信赖的大儿子的那个山丘;父亲久抑的悲痛仍不能释怀,老人家就避着家人,常独自一人步行到安葬哥哥的山丘上,用手抚摸着哥哥的荒凉坟墓,在那里号啕大哭着……。

                                     七、永远的“望哥”

                                             (一)

    望哥走了,他永远地走了。他是故园乡土的忠实儿子,父老乡亲们仍留念着他,只要提起哥哥的名子,大家总不免为他走得太快太早而惋惜,从心底里发出他“真是个好人”的叹息!
    望哥走了,他永远地走了。他是我们大家庭的精神支柱,坍塌的支柱一度使我家陷入无限的迷茫与困境之中,我和几个弟弟虽然奋力地支撑着,但终不能替代他“精神领袖”的作用!
    望哥走了,他永远地走了。他是年迈父母最信赖的长子,父母在经过九死一生的丧子之痛后,他们又坚强地活过来了;然而,衰老的父亲总难免发出“他是个没有缺点的人”的长叹!
    望哥走了,他永远地走了。他是“天降大任于斯人”的人,苍天要他先“饿其体肤”而修身,后“传帮带”而爱悌,然后“师者传道”而为人师表,最后让他安睡于山丘而物我一体!
    望哥走了,他永远地走了。他是熙攘社会“无言的结局”,他没有片字遗言、没有存折遗产、没有尘世的名位,他从母亲的胎腹中赤裸裸地而出,他又从熙攘社会中赤裸裸地飘然而去!
    望哥走了,他永远地走了。他是世俗社会中的真善美,他超凡脱俗的人格力量,过去激励了我们的小时候,后来又鼓舞了弟妹们的成长,相信将来仍是我们家庭及子女们的宝贵遗产!
    望哥走了,他永远地走了。不过,他音容宛在,笑容可掬,他的容颜与笑貌时刻萦绕在我们的身旁,弟妹们也在魂牵梦萦中与他交谈着,我们从来不分离,哥哥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上!
    以上七段文字的言说,谨作七个兄妹的“七子之歌”,虽有言不尽意之憾,仍不失其聊以自慰的“七子”咏叹。

    有人说,哲学就是表达“一切是一”的学问,哲学家就是洞晓“一切是一”的人。在中国的老子看来,在天地之始、鸿蒙未判之前,宇宙本是个空大廖廓、无涯无际、太虚一气、一切是气的浑然之体。这个浑然之体的本源之“气”的萌动与它的生生之机,就成为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有” 的宇宙生成模式,从而就有了今天“万有”的自然与大千世界。
    从“道”(无)到一,由“一”到“万有”,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从零开始”、“从无到有”的生成模式;这种宇宙生成模式,正是哲人们所表达的一切源于一而“一切是一”,一切源于气而“一切是气”的宇宙观。
然而,“万有”或万物俱备的自然界或大千世界,倘若过度开拓与用极过盛,势必导致物极必反的结果,即由量变的“九九”,到质变的“归一”,其结果就是人们常说的“九九归一”。
    事物到了“九九归一”,也就是万有的世界“复归於一”,从而又进入了“一切是一”、“一切是气”的本体状态。这大概就是地球的未日吧,宇宙或地球又要从零开始……。

    活着人又是怎样的呢?人是自然界的产物、是大地之子。庄子认为:“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所以,人活着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口气”;然而“物壮则老”,人老了、气机就衰败了,如果到了“一口气”也没有了,人也就要复归于自然了,与自然为一了。
    可见,人源于自然而“天人合一”;人之生而拥有了气而“一切是气”;人生命的终结,葬之於山野,人又要与自然合一而“复归於一”,一切又是一。
    所以,人也遵循与效法着自然的规律:生,是从零开始,从无到有;死,是物壮则老,从有到无。因而,人也就遵循着“一切是一、一切又归于一”的自然法则。

    看看吧,人生就这么简单!懂得人生“一切是一”、“一切是气”的人,这就叫做“看得穿”。看得穿的人生,就不会为熙攘的世界所扰、为名利的社会所累,就会保持人性的本真,去自然而然地活着。
    自然而然地活着,并非宿命论,而是说:假如你确有一颗观世音的菩萨心,你就去做一个行善布施的苦行僧,或者做个迎生的接生婆、送死的殡葬司仪;假如你确有曹操开天辟地的能力,你就去指点江山或当一名将军;假如你确有企业家的开拓精神与理财的本事,假如你确有艺术家的天赋与艺能,那你就去履行“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天命吧。
    然而,人类无论有什么才,无论有什么能,总得符合人性的本真,去克制无限的欲望,去尊重自然、服从自然,去做有益于千秋万代的事,才有可能符合人类利益与自然大道的本真。

    我想,我的哥哥什么都不是,他只有生来具有的人性“善”的本真,他善的本真与本能,就决定了他一辈子能有效地去爱自己、爱家人、爱他人,爱家乡,去善待所有的人。
    不过,老天爷对哥哥也过于苛刻,不但让他出生在“夜半”阳气不足之时,还让他闷气而出、窒息而生,天地自然本来就欠缺他的许多生生之“气”。不仅如此,老天爷还要求他在短暂的人生中,去尽善、尽美、尽快地去完成其天赋于他的使命——为人师表。
    所以,哥哥从夜半母腹的闷气中一经出世,他就急急忙忙地去敬爱着他的父母、亲爱着他的弟妹、关爱着他的学生、热爱着他的家乡……。因而,在他生、长、壮、老、病、死的人生中,都留有他“善”的本真、“诚”的德性、“韧”的意志、“砺”的足迹、“笑”的容颜、“美”的人生。

    哥哥是那样的高尚,但他又是那样的平凡,他离开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时,没有留下遗书、没有社会名份、没有留下的存款、没有利用自己的优势而沾光分房……;他从故乡夜半时的母腹中窒息而来,他又从尘世中无言、无名、无物地悄然而走,最后他就安息在故土的荒山小丘中——与自然一体,与万物为一。
    由此看来,哥哥本来就是一位天生的哲人,他不仅洞晓“一切是一”、“一切归于一”的哲理,而且他还身体力行地实践着他的“一切是一”、“一切归于一”的生死如一。

                                       (二)

    哥哥的人生垂范,似乎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弟妹们,他的弟妹们似乎也在用不同的人生态度与行为方式,表达着“一切是一”、“一切归于一”的人生哲学。
    老二以他“浑”的人生特性,晕晕糊糊、跌跌撞撞在中医之路上走过四十余年,并四十余年如一日地按照自己本有的德性生活着。
    他没有时间观念,吃饭、睡觉、看病、读书,已成为他生活的公式:他吃饭三餐不分、饿了就吃,睡觉昼夜不分、困了就睡,看病时辰不分、来了就看,读书场合不分、有空就读。他毫无章法的生活,即使是老丈母娘也看不懂,她只能整天嘀嘀咕咕地唠叨着说:“成天坐着不动,好吃赖做!”
    他不会理财,改革开放近30年以来,他为医坚持不开回扣药,不滥开检查单,不糊弄患者住院,他的经济头脑似乎还停留在毛泽东时代的“斗私批修”阶段。夫人与儿子却总是认为,家中的这个老家伙应该有个小金库,他打了我们母子俩的不少的埋伏;于是他们合伙共谋,让我稀里糊涂地买了个复式楼,然后他们就过河折桥地让我走上了坚难的八年还贷之路。
    他不会做官,但听党的话,见困难就上。他曾经担任过三个科室的主任,一个大内科的书记;后来,他又莫明其妙地一个个地丢了官,一个也不剩。于是,他又从零开始,又当上了分院的业务负任人,并胆大妄为地纠正了这个分院盘根错节的不法行为;不法行为解决了,医疗业务也走入了正轨,接着他又下台了。最后,他又从零开始——当医生,这才真正复归了他人性的本真——独立特行,走上了他孜孜以求的中医之路。
    他不识时务,走路没有方向感,跟人也心不在焉。几任领导赏脸而不识脸谱,只知埋头干活,我行我素,走孤家寡人之路,自绝于组织与老板,他由此而丢失了诸多的学术头衔及享受。倘若老板仍纠缠不清,对他晓之以利害、穿之以小鞋,他就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三斧头:一是以晕装糊涂地得过且过,二是借酒浇愁地忍一忍,三是若酒后愁更愁而忍无可忍,就干脆借酒劲骂他们个狗血淋头,以排我心忧,断其后路,继续走我的孤家寡人之路。

    老三是个善良、正直、谨慎而无私的人。他是我家“三足鼎立”中的一足。老三有哥哥样的德性,也有自己的特点,因而他也孝敬父母、爱弟妹、爱家乡,他为政敬业、奉公守法,是个“公”与“家”兼顾而无私奉献的人。
    记得小时候,我家开了个熟食店,父亲兼做炸油条的生意。有一次,父亲要老三将多余的油条装在篮子里到乡下去卖。他早出晚归地卖了油条而回,篮子里却装着十几个吃饭的碗(他见家中吃饭的碗不足或有残缺,就私自将卖了油条的钱买了碗)。几个弟兄正想看他热闹(挨父亲的骂或揍),谁知父亲却表扬了他,说他“顾家”,自己当家而有“主见”。
    老三参加工作后,在黄石大冶钢产做了机要员,分管机要文件。后来,他调入武汉市政府机要处及综合处工作;其后受吴官正市长的赏识,将他调到文秘处跟随一位老市长当秘书。老三在市政府工作期间,他没有为自家谋取一丝好处,他却为家乡80年代无钱修建自来水设备而操心奔走着;在他的努力下,市政府后来以扶贫的名义下拨了资金而了却他的心愿。
    老三对于自己的政治前途似乎也有些麻木不仁,他从不找领导谈个人的事,更谈不上门私自拜访。有一次却是个例外,家乡有一位老师的女儿在江西工作,因他的女儿晋升问题,找到刚调到深圳工作的老三,请他帮个忙。这老三也晕,他竟然毫无顾虑地给在中央工作的吴官正写了一封信。吴官正也晕,他也竟然相信了老三的反映。不久,吴官正的信息就反馈到江西有关部门,很快就解决了这位老师之女的晋升问题。
    老三有当官的德性,但缺如识时务的灵活。他最后的所在单位提拨他局级干部的报告,总在往上打个不停,但总也不见提拨的回音。后来,听朋友们告知了一个秘密——上门。他如梦初醒,并不无惊讶而又无奈地说:“怎么会这样?何况我没有那么多钱,即使有钱也不去疏通这个官运!” 这是老三事后亲口对我说的原话。我对他调侃说:父亲如果听说,他又要表扬你,说你“有骨气!”
    老三的不识时务,这大概是因为父亲对他小时候“卖了油条再买碗”的过早褒奖,使他还沉浸在等待上级给予合理评判的老常规之中;这也许是因为他成长在毛泽东时代,他仍恪守着既往的价值观念,期待社会价值系统的自动评判。

    老四是个有趣而奇怪的人。在我们兄弟五人中,其中四个是共产党,唯独他是国民党,特有个性。因而,他属于我家团结与统战的对象。
    他小时穿得最差,因为农村过去穿衣是“新老大,旧老一,破老三,补补纳纳是老四。”然而“穷而后工”,他从小爱学习,兼爱音乐与绘画。机会来了,当初黄陂楚剧团要招他去吹笛子,他说“戏班子我不去!”后来,外省的某个单位招旷工,好不容易落实了一个指标,他却背着父推掉了;父亲知道后责问他为何推了,他说“旷厂有毒气,对人不利”,父亲听后气得给了他一耳光!后来,他参军于北京怀柔部队。不久,他所在的连队组织了一次演唱会上,他在乐队中拉二胡,他拉着、拉着,却突然停止了演奏而扬长而去;事后,连队问他原因,他说“歌唱我们的好连长”这个节目是吹牛拍马屁。
    后来,他转业了,因工作一时无着落就暂住在汉口老三的家里。一天夏日的早晨,老三的媳妇对他发牢骚,他不服气地与她争执起来,于是老三媳妇就顺手拿起扫帚打他;老四也不服输,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只一个回合,老四就主动撤退,离开了老三的家。当他气急败坏地行走在武汉的大街上时,才发现自己咱光着个上身、打着个赤膊?! 原来是老三媳妇将他所穿背心的两个肩头拉扯断了,背心的一背一心散落在他一前一后的身下。他这才意识到——他被老三媳妇打败了,正落荒而逃呢。
    后来,武汉盘龙城的考古发掘需要绘画人材,他乘机而去,试用半年后就被正式录用了,从此他与考古专业接下了不解之缘,成为武汉博物馆考古队的有用之材。他进入考古专业队伍后如鱼得水,参与了湖北与武汉地区的一些王陵的发掘与修复工作,主持与参与了中山舰的修复,常携中山舰中与孙中山的遗物去台湾参展与交流。他由此而找到了人生的感觉——探讨逝者,与古人对话。
    后来,他常拔山涉水,奔走于乡野,为收集文物而乐此不疲,常为能收集到几个破铜烂铁而喜形于色;后来,他又进出入武汉电视台的鉴宝栏目作文物鉴定,为那些似是而非的残渣余孽在那里指指点点、摇唇鼓舌。他由此又似乎找到了人生的归宿——远离现实,回归到远古。

    老五的运气比几个哥哥的好。他没有经过新中国的“三年自然灾害”,基本没受过苦。他读完高中后几次考大学未果,大哥讥笑他“奶水吃多了,糊住了心。”后来,他决定当兵到部队去考军校;到部队后,他分配在河南开封的一个消防中队;后来,他果然考上了军校并提了干。那一年深圳的一场大火,使他有幸作为消防人材,转业分配在一个电场负责消防工作。
    老五是个幸运儿,父母最疼他,几个哥哥也历来关爱他,他也很孝敬父母、尊重几个哥哥。

    托哥哥的福,几个弟弟从零开始,光着屁股走上了社会,各自拥有了自己的天地;他们虽各有个性,但他们的足迹里有着哥哥的印记,他们的处世为人中有着哥哥的痕迹,他们的收获里也闪耀着哥哥的德性。
    托哥哥的福,两个妹妹真好啊!哥哥走后,她们弃自己的小家,轮流地守候在父母身旁,伺候着年迈的父母。同时,她们也为几个尘世的哥哥分挑了担子,解除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本文尾声而拜之曰:哥哥,您好!您听到了吗?您走后,父母还健在,弟妹们都很好,您的妻儿及其孙子们也很好;我们时刻怀念着您,永远的望哥——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上!

    以上七篇,是为七子之声,以示七子心心相应。虽阴阳阻隔,仍生死共存,故而歌之曰:嗟呼七子声,阴阳隔世鸣;千古江河水,难诉伤逝情;谨以《长相思》,告慰天之灵!

                           《长相思》

                        (清明祭吾兄)
     
      天沉阴,雨飞纷, 年年寒食足踏青,故园山地行,

      苍山清,冷水明,悼望吾兄荒冢墩,迷茫欲断魂。


      纸钱灰,香烛炊,忽听山林啼子归,鞭红扬血摧,

      墓未碑,茫然窥,认取春丛孤蝶飞,清明倾家悲。


      昼也思,闲更思,手足之情谁可知,魂牵人不识,

      夜相持,梦相驰, 梦寐相求笑美滋,悲欢共得失。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15-8-20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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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许雅琳 发表于 2011-5-7 11: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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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奋斗
    昨天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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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坛终老

    钟豪仪 发表于 2011-5-7 22:38: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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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9]以坛为家II

    张同永 发表于 2011-5-10 11: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张同永 于 2011-5-10 13:11 编辑

    真诚详尽追意着如歌如泣的往事,是兄弟手足情深的真实表白及血浓于水的诠释!诚望日初弟节哀、保重!

    该用户从未签到

     楼主| 槟榔 发表于 2011-5-11 01:07:02 | 显示全部楼层
    真诚详尽追意着如歌如泣的往事,是兄弟手足情深的真实表白及血浓于水的诠释!诚望日初弟节哀、保重!
    张同永 发表于 2011-5-10 11:12


    谢谢老哥!了却了一桩心事,心里也舒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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