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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谷回声 作者:叶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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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奋斗
    2021-7-18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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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2]偶尔看看I

    admin 发表于 2009-2-27 10:17: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十三章   翠谷回声
       
    水上源藏自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不愿意看到密支那最后被中美联军攻占,这一点他非常清楚,33军给他的指示是根本无法做到的,中国军队的最后一击就要开始了。
        他猜得不错,就在他拔枪自殛之时,维瑟尔准将精心组织的点穴战也大体安排好了。只有一件事使他心烦,他不如史迪威能熟练掌握中文,在向150步兵团布置完作战任务后不久,该团就出现了混乱局面,争吵声此起彼伏,他来到团指挥所外,看到不少士兵同自己的长官动了真格的,他们看上去极为愤怒的表情使维瑟尔感到要出事了,他赶快离开了150团,直奔X部队的指挥部,一进门就对史迪威和郑洞国说:
        “出事了,本来一切准备就绪,没有想到150团组织敢死队出了麻烦。阵地后方一片乱糟糟的,士兵同长官争吵激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洞国觉得150团给中国军队丢了脸,一拍桌子站起来:“岂有此理!我马上去重新组织。”
        史迪威倒是感到疑惑,以他对中国士兵的了解,他猜测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一起去吧。”史迪威戴上了他那顶一战时期的军帽。
    几位长官来到150团的阵地后方,远远见到一群士兵围住团长七嘴八舌叫唤得正凶。   
    “团座,你可要一碗水端平。”
        说这个话的人是个中尉军官,史迪威对他熟悉,从42年4月打同古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叫林奋强,那时候还是个新兵。
        “个老子硬是不服气,枪毙了老子也不在乎!” 这是一个四川籍士兵的声音,史迪威不认识他。
        突然有人高喊:“立正!”
        所有的人都立刻安静下来。
        史迪威、郑洞国、韦瑟尔三个人走了过来。
        150团长立即跑上前报告:“报告总指挥,副总指挥。步兵第30第150团正在组织敢死队,请长官训示!”
        “怎么搞的?”郑洞国火气一上来就不小,“到现在连个100人的敢死队都组织不起来?”
        团长为难地说:“接到师长的命令后,我团在15分钟内有300多人报名,虽然已经紧急通知各单位停止报名,可还是制止不住,最后闹到团部来了。100人的敢死队组织好了,共分成15个重装备班,可是司令部的传令兵张德进,修械员孙克己还有,还有新38师原来配属我们的中尉林奋强和张大碗也坚决要求参加。他们扬言除非把他们四个人枪毙了,否则决不让路。”
        史迪威受到了感动:“献身精神是任何一支军队最为难能可贵的灵魂。”说完转向郑洞国:“我这个老头替他们四个孩子求情了,让他们去吧,就一百零四人,行吗?”
        郑洞国也对士兵们高昂的斗志感到欣慰,他朝团长点点头。
        团长:“你们四人入列,全体向右转,出发……”
        “等一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众人扭头看时却见一位年愈七旬的老者走过来,后面紧跟着哨兵。
        哨兵紧跑两步超过老先生,“报告团长,这位老先生说他是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华侨,听说我们这里要组织队伍潜入敌后,非要给咱们带路。”
        团长警惕地:“他是怎么知道我军的行动的?”
        哨兵摇头道:“不清楚。”
        他们说话的工夫老先生凑上来:“长官大人,我20岁从福建来到密支那。在这里住了整整50年,闭上眼睛也能摸到任何一个角落,我请求给你们带路。”
        没有人回答他,人们还是疑虑未消。
        老先生似乎知道所有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你们信不过我,怕我是日本人的奸细是不是?你们看——”老先生举起拐杖往一边指,“我把全家老小都带到这里作人质,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团长上前握住他的手:“老先生,我代表祖国同胞和全团弟兄谢谢你了!出发。”
        夜色阑珊。
        一队人马弯着腰穿行在日军的防线纵深。
        断墙残壁,烧焦的建筑里还冒着袅袅余烟。
        老先生手拄拐杖贴着墙角走着,他身后紧跟着一队官兵。
        队伍行进到一个街道的十字路口,老先生停下来,用手中的拐杖向前方一个黑糊糊的倒塌建筑指了指,林奋强明白那地方就是日军工事中的死穴所在,他立即朝后面的队伍挥挥手。
        第一重装班立即前出队列,他们有的端着冲锋枪,有的扛着火箭筒,有的拎着炸药包和爆破筒顺着老先生指的方向摸过去。就这样,每到一个要点,老人就指出他的方位,敢死队就丢下一个重装班。在城中的费墟里转了一圈之后,队伍中只剩下林奋强带的一个班。
        在一处拐角,老先生刚刚露出头,马上又缩了回来。
        林奋强知道有情况,立刻向身后摆摆手。
        所有的人迅即伏身于矮墙下,一动不动。
        矮墙上面,一个日本哨兵端着枪走过来。
        气氛骤然紧张,张大碗从腰间拔出匕首。
        林奋强一把按住他的手,示意他等等。
        日军哨兵走到矮墙上,四下看看,没有动静,便把步枪往背后一背,解开裤子撒起尿来。骚哄哄的尿液从张大碗的头上淋下来,狠得他咬牙切齿,张大碗忍不住手腕一翻,将刀尖朝上,慢慢地向上面送过去。
        林奋强再次按住他。随后他转向老先生,指指他手中的拐杖,老先生会意,把手杖递给他。
        日本兵撒完尿,系好裤子,转身要走。突然从背后伸来的拐杖勾住了他的脖子。
        林奋强用力一拉,将勒住脖子无法叫喊的敌军哨兵从矮墙上扯下来。张大碗顺势把匕首向上一送,同时伸手捂住日本兵的嘴。哨兵被无声无息地干掉了。
        老先生指指林、张二人,伸出大姆指。
        林奋强指着拐杖伸出大姆指,然后还给了老先生。
        这时在他们身后的团指挥所里,团长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前方。敌人的阵地前面一片漆黑,安静的出奇。
        “太静了,这样对突击队不好,得叫弟兄们闹出点动静来。”团长自言自语地说着,拿起来电话要通了前沿,告诉部队想办法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掩护敢死队安全到达伏击点。
        命令传到阵地前沿时,拂晓准备参加主攻的部队正在做战前准备。官兵们坐在战壕里,有的在擦枪,有的在往梭子里压子弹。命令传来,一个军官刚好擦完手枪,把子弹推上膛,随随便便地往天上打了两枪。
        一名士兵把手榴弹一枚一枚装进随身的手榴弹袋中。低头看时,箱子里还有一颗,他随手拿起来,拉开导火索,扔到了战壕外面。
        断断续续的枪声,稀稀落落的爆炸,已经引不起日军官兵的警惕,他们认为这不过是支那军常用的办法,不停地骚扰,让日军不得安宁。他们躲在坑道中,抱枪合衣坐在地上打盹。
        日军中只有一个人引起了警觉,小岛中尉从了望孔中观察着对面中国军队的阵地。
        “支那军今天晚上的行动有些反常,他们好象有什么目的。”
        “小岛君太过虑了。”在他身后一个大尉军衔的人说:“他们不过是想疲惫我军,请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天就要同支那军决一死战。”
        小岛一郎:“可外面的枪炮声好象并不是为了骚扰我军。你想,以往支那军的夜间袭扰都是彻夜不断,为什么这一次上半夜一点动静都没有,而现在突然就热闹起来了,我担心……”
        正说着他似乎看见外面漆黑的夜色中有一个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他提起步枪,说了声:“前面有人。”所有的日本兵都被惊醒,他们慌忙抄枪,冲到坑道口,摆出作战的架式。
        坑道外,一顶钢盔在慢慢的蠕动。
        日军士兵举枪瞄准了目标。
        “慢!”小岛中尉用手按住枪。
        目标越来越近,直朝洞口爬来。
        小岛中尉把子弹推上膛,喝到:“谁?”
        对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是我,静子。”
        “静子?你怎么回来了?”小岛中尉冲出坑道口,一把把静子拽进来。
        静子浑身上下的衣服被磨得几不遮体,好几个地方看得到出血的痕迹。
        “水上将军送走了最后一个伤兵,在一棵大树下效忠天皇了。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要和小岛君一起呆在这里,要死也死在一块。”
    大尉:“不行,打仗是男人们的事情,你必须得走!这样,小岛君,你和静子一块走吧。”
        小岛中尉:“在这个时候走是可耻的!”
        大尉:“这是命令!”
        小岛一郎没话说,把愤怒的目光转向静子。
        静子有些惊慌了。
        小岛突然抓住静子的衣领,抡起巴掌,劈头盖脸地煽过去。被打得口角渗血的静子没有丝毫怨言地承受着,嘴里只是“哈依、哈依”地低声叫唤。
        一阵急风暴雨之后,小岛住手。静子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向四周的人鞠躬道歉:“对不起,给诸君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给诸君添麻烦了。”
        “光对不起就行了吗?”小岛怒气冲冲。
    静子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恳求道:“给我一颗子弹,小岛君。”
    小岛拔出自己的手枪,取出弹夹,拿走了所有的子弹,然后把其中的一发塞进枪膛,
         “别怪我。”小岛一郎此刻已经没有了愤怒,有的只是柔情。
        静子含泪接过手枪,
        “小岛君,谢谢……”
        她从容地举手,枪口顶住了自己的胸口。
        “别这样。”大尉一把夺过枪,“小岛君,静子不能死,日本的将来需要更多象小岛君这样勇敢的士兵。”
        一个带伤的士兵站出来,给小岛中尉鞠躬道:“请带静子姑娘冲出去吧!”
        另一个士兵:“和静子姑娘结婚吧!”
        “静子,加油啊,为大日本帝国多生男孩子!”
        静子感激涕零,一个劲儿地对众官兵鞠躬,“多谢啦,多谢!”
        大尉把一个包裹递到小岛中尉面前,
        “这里面有我们守备队的报告,也许是最后的报告,还有诸君的家信,请务必把它带出去!拜托了。”
        小岛中尉紧绷着面孔,向大尉敬礼。
        “天快亮了,你们马上出发吧。”大尉说着把一根竹筒插到静子的背后。
        小岛中尉拉着静子往外走,走到坑道口附近,突然想到了什么,
        “静子,你来的时候没看到我们的哨兵吗?”
        静子:“没有,噢,对了,看到一些人在上面修筑工事。”
        小岛大惊:“不好,支那军摸上来了,快往外冲。”
        日军官兵立刻抄起枪往外冲去,临近坑道口,远远看见中国军队一方升起了三颗绿色的信号弹。
        刹那间,两条火龙咆哮着,翻卷着冲进了坑道。被烧得满身是火的日军挣扎着往回跑,然后他们拼命地在地上滚,没有烧到的人也帮助他们扑救,然而凝固汽油一旦沾在身上是很难把它扑灭的,被烧着的士兵在七百多度的高温烈焰下,嚎叫着滚了没有几下,人就不动了。
        在坑道口外,林奋强对喷火兵喊:“干得漂亮,再来两下。”
        又是两柱火龙钻进了坑道口。
        这一次日军已经有了准备,他们举起自制的盾牌把火焰挡在了外面,可他们没有想到这正是林奋强需要的,他在喷火兵实施第二次喷火时就盘算好了,要趁着日军只顾防御火焰喷射器,而无力还击时把爆破器材送到洞里。
        “你们退后,现在看我的。”林奋强说着,抱起三根捆在一块的爆破筒冲到坑道口,用力把它推进去。
        顷刻,一声闷雷,整个坑道口塌下去了。
        残存的鬼子一见主坑道口被炸塌,纷纷向另一个紧急坑道出口突去。
    张大碗带着一个小组正在外面候着,他让两挺轻机枪一左一右封锁住洞口,这样里面的日军打不到他们,而他们要想冲出来,就一定会挨枪子儿。
    看到一群鬼子惊惶失措地跑出来后,张大碗立即在工事里大喝一声:“打!”
        两挺轻机枪同时开火,冲出来的日本鬼子一个也没跑了,全部被击毙在洞口。
        “停!”张大碗下令。
        机枪声一下子停下来,射手们赶紧换弹夹。
        日军又往外冲,待冲出的人多了,张大碗再次下令:“射击!”
        一顿扫射,日军尽数被打倒。
        张大碗:“差不多了,这次你们看准了,我把爆破筒塞进去后,立即轮流射击,不管有没有人出来,不要停。直到爆破成功为止。懂了吗?”
        “懂了。”机枪手回答。
        张大碗提起集束爆破筒向洞口迂回过去。
        洞口里的日军向外面盲目地射击着。
    张大碗绕到洞口旁边,拉着了导火索,将爆破筒推进坑道口,在往旁边闪开的同时大喊:“打!”一挺轻机枪打响了,机枪手扣住板机不撒手,二十发子弹不到三秒钟就打完了,左边的机枪刚停,右边的机枪又响了。洞内的日军见外面塞进来爆破筒,组织了几拔人想把它扔出洞外,但被不停歇的机枪打得根本不能靠近,等机枪子弹射完刚好七秒钟已过,一声闷雷再次响起,之后一切都变得安静了。
        在敢死队点穴式战法的打击下,日军所有的坑道口不是被炸毁就是被封锁,整个战场上,日军完全失去了还手的机会。中美联军的主力乘此良机一涌而上,对日军的表层坑道实施了连续爆破,那些侥幸逃脱了第一打击的残存官兵,慌忙中钻进了更深的地下,结果由于所有的出口被彻底地摧毁,人们再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天亮了,东方升起万道霞光。几路大军在冒着余烟的街头会师。士兵们相互拥抱,握手,不停地朝天开枪。血战两月有余,坚城密支那终于被中美军完全攻克!
    踏着未尽的硝烟和瓦砾,史迪威、郑洞国、孙立人、韦瑟尔带着胜利的微笑走进市区。一名美军参谋追上来,兴奋地大喊:“史迪威将军,刚刚收到华盛顿发来的电报,昨天罗斯福总统签署命令,您现在已经被提升为四星上将了。”
        “祝贺您,上将。”
        “史迪威上将,祝贺您!”几位中美将官争相向史迪威祝贺。
    史迪威谦逊地笑笑说:“谢谢,我知道这一颗星上有你们的智慧和辛劳,有中国和美国士兵的鲜血和牺牲。”
        官兵们欢呼着,跳跃着,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瓦砾中一支竹筒,一点点地往上拱着,终于破土而出。
        黑洞洞筒口传出沉重而艰难的喘息。
        小岛:“静子,快,深呼吸。”
        静子:“不,小岛君,我挺得住,你先来。”
        小岛:“那,把脸贴过来,我们一起……”

        密支那被中美联军攻占之后,司令部设在眉苗的日第33军出现了一片慌乱,军长本多政材、56师团长松山佑一、第2师团长冈崎清三郎、18师团长田中新一、作战室主任什政信等连续数日没离开过兵棋室。
        窗外大雨不停地下着,这给后勤供应本来就十分困难的日军部队带来更多的麻烦,那些日夜坚守在孤立据点中,一天到晚泡在泥水中的士兵更加苦不堪言。但现在的日军上下都不再骂老天爷,他们祈求雨再下得大一些,再多下些时候,因为大雨阻碍了中国军队的进攻,攻占密支那后,远征军X部队进入了雨季整休。现在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在没日没夜的大雨中松开了一扣,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经过几个不眠之夜后,兵棋推演出了最终的结果,根据兵棋的推演,日第33军军部判断美中军的战略企图是最后打通印度通往云南公路,并使日军处于两面夹击的不利境地。为了避免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日军决定采取先发制人的攻势作战,先击破其中一路,然后对付另一路。他们制定了取名为“断”的作战计划,其意就是要“切断”两路中国大军会师于缅北的战略企图。为此,日33军拟定了新的作战要点:
        1、日33军将主力集结于芒市周围,在龙陵方面击灭云南远征军主力之后,前出到怒江一线,在援救拉孟、腾越守备队的同时,切断印中联络路线。开始攻击的日期定为9月上旬。
        2、第56师团要长期确保大概目前态势。在阻住云南远征军的同时,准备今后的攻势。
        3、第2师团要首先集结于南坎周围,构筑工事,以佯攻欺骗敌人。在主力集中完毕后,利用夜间一举跃进芒市方面,和第56师团一起准备今后的攻势。
        从7月底,日军第33军为准备”断”作战计划实施了一系列的局部反攻,一度给云南远征军造成麻烦和局部的混乱,但是在兵力、装备都不占优势,特别是在后勤供给捉襟见肘的情况下,日军的攻势在付出重大伤亡代价后很快成了强弩之末。10月,雨过天晴,驻印军X部队再次发动了势不可当的攻势,在战火中这支大军越战越强。早在八月的雨季中,原来由郑洞国担任军长的新一军重新进行了整编,一个军编成了两个军,即孙立人为军长的新一军和廖耀湘为军长的新六军。战线朝日军退守的的最后据点八莫、芒市一带节节逼近。
        面对越来越近的隆隆炮声,退守八莫的日军只能日夜潜伏在坑道内,苦熬死撑。被饥饿困扰和战伤折磨的日本官兵,个个衣衫残破,血迹斑驳,骨瘦如柴。他们现在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傍晚,这时是全天唯一一次分发口粮的时候。
        但今天,直到天黑还不见人影。洞外时不时地传来中国人的炮声,要是在以往,日军官兵听到中国人开炮就晕气,战争打了七年多,皇军在炮火上一直是压着中国人打,但现在在缅甸战场,整个形势都倒转过来了,中国远征军在美国人的支持下,大炮越打越多,弹药无穷无尽,自己阵地上一有动静,一群炮弹就飞过来了,有时甚至阵地上有单兵活动,也会招致劈头盖脸的一顿炮击。挨打又无还手之力,皇军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过此时饥肠辘辘的日军倒希望能有中国军队的炮弹打过来,那说明阵地上有人活动,要是送口粮的人过来了该多好。
        几番炮击,
        几多失望。
        终于,
        “军需来了!” 哨兵在洞口一声招呼,立刻全体官兵眼睛都放出了渴望的光,他们不自觉地涌到洞口。
        一名军需背着一个脏羲羲的口袋顺着堑壕跑过来,一进洞马上开始分发口粮。他知道,一天一百克面包或饭团子对每个天天要恶战的士兵还说还不够塞个牙缝的。所以他在往每一个人手中放两片面包和一小块烧焦的沙糖时,口中一个劲地念叨:“对不起,守备队规定一线作战部队每天口粮减到一百克,沙糖在运输途中遭到美军飞机轰炸,烧焦了。对不起,对不起。”他每发一人,就鞠一躬。
        到了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思听他的唠叨,官兵们抓住自己的那份干粮,三口两口咽下肚里。
        正这时,守备队长原田看看手表,叫道:“挺进破坏班准备出击。”
        士兵中有人把还来不及吃的干粮和糖放下,提枪站成一队。
    破坏班的指挥小岛一郎中尉把还没有动过的面包干和黑沙糖块放在弹药箱上,
    “也许我们已经用不着这些东西了,如果我们回不来,这些请你们替我们享用吧。”
        他这么一说,所有集合站队的士兵也都交出了自己的干粮和糖。
        全体士兵都停止了吃东西。
        “停止用餐!”原田守备队长激动地握住小岛一郎的手:“我们等你们回来一同分享。”
        “加油啊!”
        “小岛君,活着回来,静子在等着你呐!”
        嘈杂声中,小岛脱去日本军装,换上了中国军队的军服。
        挺进破坏班溜出了坑道,低姿匍匐着向中国军队的阵地摸过去。为了保存实力,日军已经很长时间不搞夜袭了,这在很大程度上麻痹了对手。挺进破坏班一点一点地往前蠕动着,他们得非常小心。中国军队现在有了美国的照明弹,每隔几分钟就会把一串这东西打上天空,整个阵地前面马上会被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遇到这照明弹,他们就只能爬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几百米的前沿,他们用去了整整两个小时。
        偷偷地溜过中国军队的步兵阵地后,小岛大摸大样地站起来,带着他手下的十多个人走到后面的到炮兵阵地上,小岛剪开铁丝网,巧妙地躲过哨兵的眼睛,带着他的人一直潜伏到大炮的前面。但他没有马上动手,静静地卧在原地足足等了四十多分钟,直到中国军队的哨兵换哨,一时分散了注意力时,小岛一郎才一挥手,发出行动的信号,十几个鬼子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跑到榴弹炮、迫击炮旁边,安放好炸药,并拉燃导火索后悄悄退去。
        几秒钟后,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传来,火光映红了天空。
        正在前沿阵地上的林奋强原本是来查哨的。打下密支那后,他带走的那个排归还了建制,他被从排长的岗位上直接提拔为连长,大老粗张大碗也升任了少尉排长。此时连队也扩编了,机枪连的勃郎宁重机枪由原来的四挺增加到六挺。连队又补充了不少新兵,为这,他免不了要多操心。不想人刚上阵地,就听到爆炸声,急忙回头看,只见在火光中有几个人向着边跑过来,从军装上看是自己人。他一时没有在意,以为是被突然发生的爆炸弄昏了头的炮兵跑错了方向。这群人从他身边不远的地方越过战壕,直朝日军的阵地跑去,这下引起了林奋强的警惕,
    “站住,口令!”他大声叫道。
    逃跑的人不答话,只是没命地向前跑。
        林奋强果断地下令:“值班机枪开火!”
        命令刚出口,那边值班机枪已经响了,曳光弹追着敌人的屁股飞去,跑在最后的几个人被扫倒。但先逃出去的人利用一个小陡坡,一骨碌滚下去,躲过了致命的射杀。
        机枪再找不到射击的目标,停了下来。
        林奋强带着四个战士追到前沿七八 十米 的地方,看见地下躺着五个身着中国军服的人,其中三人已经停止了呼吸,还有两人受重伤。从他们丢弃的武器和干瘦的筋骨判定这是一伙化装偷袭的日军。
        “鬼子跑了。怎么办?”
        林奋强:“回去。”
        四个人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林奋强停下来,“我说弟兄们,就兴小鬼子偷鸡摸狗,就不兴咱们也过去整他们一把。弟兄们,有没有种跟我过去弄他们一下?”
      “走!”四个士兵二话不说,跟上林奋强就走。
        “不,不能都去,”林奋强指着一个士兵说,“你回去跟连副说一下,把你的冲锋枪给我,其余三个跟我走!”
        须臾,四个人紧紧跟随在日军偷袭者的身影之后,消失在黑暗中。
       
        爆炸声震醒了差不多已经昏昏欲睡的日本兵,他们挤到洞口,望着远处爆炸的火光,欢呼起来。过了不多会儿,外面的哨兵高喊:“挺进班回来了!”
        所有的人全涌到洞外,同归来的人用力握手、拥抱。
        守备队长原田:“小岛君,你们辛苦啦!怎么样?”他紧紧握住小岛的手。
        小岛:“炸掉了山炮三门,12榴弹炮一门,81迫击炮三门。5名武士尽忠天皇。”
        守备队长原田高声宣布:“给每一个归来的武士加一份口粮。”
        军需凑到守备队长原田耳边,“联队长严令不得用口粮作嘉奖。”
        守备队长原田:“那糖呢?”
        军需:“不好说。”
        守备队长,“就给他们加一份糖吧,拜托了。”
        军需为难地点点头,一人又分了一小块焦黑的糖。
        小岛:“我提议大家把糖都交出来,我们煮一锅,共同享用。”
        “不行……”守备队长原田正欲阻止,小岛和其他挺进班的人已经把分到的沙糖倒进了锅里。
        更多的糖块丢进锅里,顿时锅里的开水变成了黑色……
        林奋强带着三个战士,追踪到了日军的洞口,
        “连长,鬼子的哨兵!”一个战士提醒道。
        林奋强其实早就看到了。
        “不要停,冲过去!”林奋强决定赌上一把。果然,日军哨兵发现又有四个穿中国军服的人大摇大摆地跑过来,以为是落在后面的挺进班成员,当即向他们敬礼。
        林奋强学着日军的样子,还礼。
        糖水煮好了,守备队长原田为小岛盛了一缸子,举起来:“为凯旋而归的勇士……”
        骤然,坑道口响去了激烈的枪声。
        一名日军士兵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支那军打进来了。”
        守备队长原田:“有多少人?”
        士兵:“不清楚。”
        原田:“全体转入防御地域。”
        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向坑道里面转移,因口小人多,入口一时拥塞。
        林奋强在洞口留了一个兵,带着两个战士杀进来,他们端起冲锋枪暴风骤雨般的一通横扫,来不及进入坑道深处的鬼子被打倒了好几个。
        林奋强等人冲进来,四下搜索,发现弹药箱上放置着一个写有“龙字第6734原田部队”的臂章和一枚原田万太郎的图章,他顺手装进口袋。抬头一看,墙上挂着一副坑道图,一把将其扯下来叠好后揣进了怀里。
        一个士兵随手捡起日军还没有吃的面包干,放到鼻子边闻了闻,不禁直皱眉头,“一股霉味儿。”随即丢到了地上,大概他觉得这样还不解气,又踏上去一只脚,把面包干碾成了一小撮齑粉。
        外面响起了枪声。
        守在洞外的士兵跑进来:“连长,鬼子向这边打过来了。”
        林奋强一挥手:“快撤。”回身给了洞内一梭子,另一个士兵投进去一颗手榴弹,几个人趁机跑出去。
        四人交替掩护着撤了出去。日军刚刚占了点便宜,立即又被中国军队报复了一把,原田守备队长气得脸色铁青。那些原来用于庆功的一点点食品也被敌人践踏怠尽,日军官兵舍不得喝的那点糖水也让中国兵连盆子一起踢翻,那是全体守备队和挺进破坏班一天的全部口粮啊!
        “追上去,把他们统统消灭!”原田挥舞着战刀呼叫。
        日军饿了一天的鬼子一个个怒不可遏,拼了老命地追出洞口。
    林奋强本以为鬼子不敢追出来,即便是追,也不过是做个样子,派出十几个人追几步,找回点面子就罢手了。没想到整个守备队哇哇怪叫着追了上来,看着黑乎乎的一片追兵,他判断这一回真把敌人惹恼了,看起来不经过一场恶战很难脱身。
    “我先断后,交替掩护,快撤!”他说着横过手中的冲锋枪不停地扫射着,正杀得兴起,突然,枪口停止了跳动,他摸摸子弹带,已经空了。林奋强接连投出两颗手榴弹,趁着爆炸掀起的烟雾,转身就跑。
    鬼子虽然一时看不清目标,但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他们朝着刚才前面冲锋枪闪过光的方向猛烈开火,边打边追。
    奔跑中的林奋强忽然腿部好象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倒在地上,在大腿上摸了一把,一手粘乎乎的液体沾满了手掌。他知道自己负伤了。林奋强活动了一下脚,还能动,这说明子弹没有伤到骨头,他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撑,爬起来。
        这时两个战士跑,过来架起他就走,另一个士兵接替掩护他们。
    “不要管我,翻过这道梁子就是我们的火力控制区了,你们赶快把我口袋里的坑道图拿走。”
    架着他胳膊的臂膀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掩护的士兵也打光了子弹。
        日军越来越近,他们已经发现中国士兵不再开枪,大胆地包抄上来。
        山脊在望。
        但两翼的日军已经超越4名中国士兵,并且向中心压缩过来,包围圈眼见就要合拢。
        突然,天空中传来爆裂声,在人们的头顶上一串照明弹开了花,所有暴露在旷野中的人都被强烈的光线照得睁不开眼睛。几乎在同一时刻,山梁上爆响起来“嗒、嗒、嗒、嗒、嗒、嗒”的机枪扫射声音,日军立时倒下去一片,其余的慌忙后退。
        林奋强笑了,一听山梁上那挺勃郎宁重机枪射击的节奏,他就知道是张大碗在操枪。“弟兄们,张排长带人来接应我们了。”
        回到自己的阵地,连队的卫生兵把林奋强的军裤剪开,发现他的伤势不算太重,子弹从大腿外侧的地方擦过去,没有伤到筋骨,血流得也不多,要是照着这个连队以往的惯例,这点轻伤没有哪个弟兄会当回事,包巴包巴就算完事了。但眼前这位伤者毕竟是一连之长,卫生兵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后对林奋强说:“连座,您的伤无大碍,我是不是马上找几个弟兄把您送到师野战医院去。”
        林奋强摆摆手表示不必。
        不想张大碗插进来,破口大骂卫生兵,“我弄你妈的!瞎了眼?!连座伤成这样,你敢说无大碍,你着个卫生兵是吃白饭的吗?快,立即送战地医院!”张大碗一边着骂着,一边朝林奋强偷偷地挤眼。
        林奋强知道他的意思,想不到这个粗人还有这么细的心思。转念一想,这段时间战事紧张,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的李云清的影子了,眼下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到军医院去见见云清,也好慰籍夜夜思念之苦。
    他朝愣在那里的卫生兵点头道:“就照排长的意思办吧。”
        “是!”卫生兵答到。
        张大碗一见“诡计”得逞,立即笑着拍拍卫生兵的肩膀,“老弟,叫弟兄们腿脚利索点,回来我请弟兄们喝洋酒。”说着从挎包里拎出一瓶美国产的白兰地。这是他用缴获的一个日本军官的肩章同美国大兵换来的物品之一。
        几个战士连夜把林奋强送到了二十多里以外的战地医院。
        医院设在非常庞大的美国军用帐篷里,耀眼的气灯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单架一到,立即来了一个印度人,他示意士兵们把单架放在一个小推车上,然后自己推着进入了手术室。一进去,立刻有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国护士小姐走过来,她拿着一个表格,用英语招呼中国翻译官。
        林奋强用英语说道:“不必了,小姐,我能说英语。”
        美军护士小姐听到熟悉的语言,顿时态度变得格外温和,她给林奋强做完记录,立即安排他直接进了手术室。美军指导的战地野战医院的效率之高,救了无数中国官兵的命,但这一回却让林奋强感到失望,进了医院,不到十分钟就进入手术室,连云清的声音都没听见。
        上了手术台,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美国大夫来到林奋强的身边,他用剪刀剪开林奋强腿上的绷带,仔细察看起伤口。过了一会儿,他和蔼地对林奋强说:“不要紧,你的伤不重,送到你们师的野战医院就行了。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我派车子把你送到师野战医院去。”说着,他给林奋强的伤口重新进行了消毒、包扎等处理,最后还给他注射了一针。
        不大的工夫,手推车推着林奋强又往病房去了。林奋强觉得眼皮一阵发涩,睡意渐浓。不禁心中暗暗叫苦,他猜美国大夫最后给他打的那一针一定是镇定剂。
        云清、云清,你在哪?快来到我身边吧!要不然……
        意识就象迷雾遇到了风,很快消散了。
        林奋强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里,身子一个劲地往深渊里头落,但总是掉不到底,轻飘飘的身体在下坠的过程中好象不再属于自己,他完全成了一个自由落体,飘着飘着,前头出现了一点星光,光线越来越明亮,哦,原来是黑洞的尽头,当他飘出洞口时,李云清就在那里等候着。林奋强激动万分,伸出的手被云清紧紧的握住,一滴热泪正从她浓密的睫毛中流出来。
    越是美好的东西,人就越怕失去它,林奋强紧紧握着李云清的手,生怕她飞走,但越是怕就越把握不住。他觉得自己心里深处有一个强大的意识在呼唤:这不过是在做梦,并不是真实的。而灵魂却同时发出了呐喊:就算是梦,我也要守住它,决不要醒来。两股潜意识在激烈交锋,召唤他醒来的力量显然要强大的多,他觉得自己就要醒来了,不管怎样挣扎,都不能阻止意识的清醒,怎么办?林奋强没有办法,只能紧紧地握着李云清的手不放。也许是用力过大,梦中的李云清手被攥疼了,忍不住甩了一下,这一动不要紧,林奋强最终被拽回到现实中。
    懊恼!。
        慢着,手里好象真的握着一个温暖柔软的手,那手也真的在动。难道是--林奋强的心骤然狂跳起来,他害怕睁开眼睛后一切都变成一场空,但又急于证实手上的感觉不是虚无,在矛盾的心态之下,他把眼睛睁出了一条缝,偷偷地朝身边望去。
        一张闭月羞花的脸,长长的睫毛下真的挂着一滴晶莹的眼泪。
        林奋强瞪大了眼睛,脸上一下子露出灿烂的笑容。
        李云清见他醒来,悄悄说:“你把我的手攥痛了。”
        林奋强赶紧松了劲,另一支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绢,亲手为李云清把眼泪擦去。李云清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围,在昏暗的马灯下,伤员们都已经入睡,没人注意他们。她把手绢拿过来又擦了擦眼睑,这才发现这块手绢正是她在鬼门关战斗后送给林奋强的,快一年了,它被油布包得好好的,一直珍藏在林奋强胸口边上。情感的涟漪在姑娘心中荡漾开来。虽然帐篷里灯火暗淡,她也没有看着林奋强,但姑娘家的直觉告诉她,林奋强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她感到脸上一阵阵热浪袭来,那感觉甚至让李云清有些承受不住。犹豫再三,她终于伸出手,把林奋强的双眼合上了,但林奋强过了一瞬又顽强地睁开。两次三番之后,李云清故作娇嗔:“你是伤员,要听医生的,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会守在你身旁的。”
        林奋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再次握住李云清的手,安详地体味着幸福的每一寸光阴。
        是什么?忽然之间吸住了自己的双唇!柔软而温润……
        吻!!!
        林奋强觉得浑身猛地震颤起来,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沸腾的血液犹如钢水开闸,在周身奔腾涌动,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的心曾经如此这般的躁动过,不论是刚出国境遇到伏击的第一仗,还是同古保卫战最紧急的关头。一个狙击手的心脏本该是最为坚强的,可为什么现在……
        电击般的振荡转瞬过去,林奋强展开手臂紧紧抱住了李云清纤细的腰肢,张开嘴贪婪地把那个令他心驰神往的樱唇吸住。
        一对恋人胸贴在了一起,彼此感受着剧烈的心跳,把滚烫的鼻息喷洒到对方的脸庞。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醉如痴中的林奋强突然感到李云清很快地挣脱了他的怀抱,他猜想一定是病房里来了人。
        李云清当然比林奋强更清楚,这是夜间护士们的第二次查房,一轮下来总会持续一两个小时。
        停了好一会儿,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睡吧,我的小兵,我的爱人,我会陪伴在你身边的。”
        这声音是那么亲切,那么轻柔,但他又同时觉得声音来得那么遥远,远在天边。
        不能让她消失,林奋强再次伸出了手。
        手被握住了,幸福也被握住了。
        此生再无他求!
        不知不觉中他又进入了梦乡。
        清晨,林奋强醒来,手里仍然握着东西,但不是那只温柔的手了,他睁开眼睛一看,李云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的手里攥着那块洁白的绣花手绢,它还是那么一尘不染,只是多了一片泪痕。
        护士告诉他,凌晨,医院送来一大批重伤员,李军医现在正在紧急抢救伤员中。
        这天上午,林奋强带着万分的满足和万分的遗憾,离开了基地医院,直接回了连队。
       
        1944年的10月,对日军来说,坏消息几乎就没有断过。他们的“断”作战计划,不仅没有遮断中国的进攻,反而自己被打断了脊梁骨。从中国云南方向攻过来的“Y”部队和从印度方向攻过来的“X”部队在军用地图上的位置一天比一天靠近。
        当日本人难过的时候,在史迪威的司令部里却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金黄色的香槟酒被倒进晶莹的玻璃杯。
        史迪威、郑洞国、孙立人、廖耀湘各持一杯,相互祝贺。
        郑洞国:“祝贺仲能兄荣任新一军军长,建楚兄荣任新六军军长。”
        孙立人和廖耀湘举起酒杯:“也祝郑军长耀升X部队副总指挥。”
        郑洞国又转向史迪威:“还有我们的头儿,再次为史迪威先生晋升上将干杯!”
        史迪威举杯:“战争是军人证明自己最好的舞台,是军人梦想的寄托。将军们,你们已经用自己的英勇与足智多谋证明了你们不愧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将军,我祝贺你们!我确信以新38师成长起来的新1军和从新22师发展起来的新6军必将象一把剪刀的双刃,最后剪断日本33军咽喉的非你们莫属。”
        廖耀湘:“我们愿意同总指挥一道分享最后胜利的喜悦。”
        史迪威:“谢谢,可惜我不能肯定能否看到这一天。你们知道,国内的豫湘贵战场连连失利,你们的委员长召我回重庆。他把责任推到了我这里,说是因为我把美国的援助全部用在了缅甸战场。由于委员长的坚持,我恐怕在中国的任务就要到头了。”
        众人脸色为之一沉,刚才的欢乐被一扫而光。蒋史矛盾在中国远征军的高级将领中是个公开的秘密,他们虽然有的时候不那么喜欢史迪威的刚愎自用,但他们热爱这个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献给了中国军队的训练和作战的美国将军。他的果敢作风,他的执着追求,他的正直品格,他的进攻精神,甚至他的战术意识都深得中国将领的赞赏。“X”部队在他的带领下连战连捷,所向披靡。如果失去这样一位杰出的统帅,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损失。但是,他们又都是蒋介石的忠实将领,对委员长的态度他们不能说半个不字。处在两位大人物的矛盾中间,他们不能有任何作为,徒有惋惜和无奈。
        晚宴最后在压抑的气氛中不欢而散,没几天史迪威果然奉召去了重庆。在陪都,蒋史二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官司一直打到美国总统罗斯福那里。连美国总统也为之头疼。一边是以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歇尔为代表的美军高层,他们怒斥蒋介石的政治流氓手腕,坚决支持史迪威。另一边是蒋介石通过他的小舅子宋子文以及美国的其他政客,他们不断向总统施加压力,强调不调走史迪威,中美合作就受到巨大的影响。罗斯福在痛苦中反复权衡,天平来回摆动了几个来回。最后,蒋介石拿出了杀手锏,问罪白宫:要史迪威还是要中国?美国的政治家们自以为要从长远的角度衡量美国的国家利益,他们选择了他们心目中的中国。但历史在五年以后就嘲弄了政治家的短视,他们失去了中国。
        史迪威拿到华盛顿的解职电报后再没说什么,回到在重庆的住所,做起最后一件事,他打开桌子上的台灯,展开信纸,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奋笔疾书起来:
        亲爱的朱德将军:
        由于我被解除在中国战区的职务,我谨向您,共产党武装部队的首脑,为我们今后不能在对日作战中同您合作深表遗憾。您在对我们共同的敌人作战中发展了卓越的部队,我曾期望与您联合作战,但现在此事已成泡影。祝您战斗顺利并取得胜利。我谨向您致意。
                                          真挚的  J .W .  史迪威
                                                    美国将军
    另:送一件美军用皮夹克,以便您在冬季指挥作战时挡挡风寒。

        几天后在重庆举行的告别宴会,办得极为隆重、热烈而虚伪。蒋介石、宋美龄以及民国党政军的达官显贵们争相发表热情洋溢的祝酒辞,史迪威有礼貌,有分寸地应对着。末了,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不从重庆走,他要回到密支那。向战斗在那里的远征军将士告别。
        对此,蒋介石慷慨应允。
        1944年10月27日清晨,史迪威在完成了看望、拜会远征军官兵以后,决定悄悄地离开这个令他神往,为之骄傲,又让他伤透了心的地方。他没有打招呼,让吉普车的司机直接开进看似冷清的机场,停在飞机旁。
        史迪威走下车子,朝飞机门口走去。
        忽然在他的背后,郑洞国以军人特有的洪亮嗓门喊道:“全体立正。”
        史迪威听到喊声回过身来,见郑洞国正在向他跑来。
        郑洞国跑步来到他身边敬礼道:“报告总指挥,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一军、第六军为我们的统帅送行,请您检阅!X部队副总指挥郑洞国。”
        史迪威还礼,转身。
        只见身后不远处两队士兵精神饱满地肃立在跑道边。
        在郑洞国的陪同下,史迪威检阅了这支不大的仪仗队。
        士兵们向他行持枪礼。
        林奋强见史迪威走近,大声说:“乔大叔,我们会想念你的。”
        史迪威被中国军人真挚的感情打动,不禁热泪盈眶:“我也会想念你们的,虽然我已不能同你们一起分享最后胜利的喜悦,但在我的军旅生涯中有幸与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共同战斗,死而无憾。我们已经看得见胜利的曙光,但日寇尚未最后消灭,你们还有许多恶仗要打,请记住一个老兵的告诫,训练和装备,献身和机敏永远是一支军队保持不可战胜状态的要素,孩子们,我祝福你们多打胜仗,早日实现缅北会师。”
        说完给中国士兵敬了一个标准的美国军礼,然后缓缓走向飞机的仓门。
        飞机起飞了,载着将军一去不回。
        将军走了,但将军训练、装备、指挥的部队没有停下来,他们在10月以后开展的攻势,节节胜利,缅北要地八莫、瑞姑、南坎、当瓜等日军据点纷纷被远征军攻占,
        东西两路大军在1945年元旦过后逼近、围住了敌人的最后的据点芒友。几天的猛攻,日军主力尽数被歼。到1945年1月26日 夜里,整个据点中只剩下几百个鬼子据守在一个山头上了。
        绝望的空气笼罩着整个坑道,日军官兵喝酒狎妓,声嘶力竭地唱着日本的民间小调,坑道被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小岛从哨位上下来,已经是后半夜,身子刚刚探进坑道口,就有人对他高声叫喊:“小岛君,快去吧,静子小姐早就等不及啦。”
        另一个人提着酒瓶军官也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说:“我们今天每人都加快着速度,为你的相好腾出时间,慢慢享用吧。” 说完竟一头栽倒在地,醉得不省人事。
        小岛推开一扇侧门,走进去。
        静子头发零乱,衣衫不整,正在梳妆。见小岛进来,立即起身扑了上去。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一阵狂乱后,静子开始动手脱小岛的衣服,“快点吧,小岛君,我们时间不多了。”
        两个人赤身裸体地拥抱在一起,小岛一郎抚摸着瘦骨嶙峋的静子,心中隐隐作痛。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静子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现在变得褶皱粗糙,看上去就像五十开外的中年妇女。手触之处,肋骨和脊梁分外突起。原先坚挺丰满,富有弹性的乳房也塌缩下垂了许多,饥饿和疲劳让这位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眼角已然生出了条条细密的鱼尾纹。
        当小岛伏在静子身体之上时,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把她压碎。
        绝望,一切都绝望了。
        无论是中国军队还是日本残兵都清楚,天明后这一战,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屠杀。残存的几百号鬼子充其量也就是四周几千中国远征军案板上的一块碎肉,用剁骨头的巨斧来砍,也不知道那一段利刃能切到这一丁点肉上。
        不过,在新38师112团机枪连的阵地上,排长张大碗好象知道一样,他悠闲地哼着安徽黄梅小调,在自己阵地上巡视着,走到他用过近两年的那挺勃郎宁机枪旁,他不由的停住了脚。今天刚刚补充过来一个新兵接管了那挺机枪,只见他紧紧握着重机枪的握把,两眼瞪得溜圆。
        张大碗笑了:“当兵多久了,还没打过仗吧,怕不怕?”
        新兵立正道:“报告排长,三个月前到的兰姆伽,还没打过仗,怕倒是不怕,有点紧张。”
        张大碗:“不用紧张,一开始都这样,枪一响就好了,咱们连长第一次打仗连枪栓都拉不开,最后把步枪当鱼叉一样给投出去了。”说着点了一根美国骆驼牌香烟抽起来,这也是他用战利品换来的。
        “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战壕一端有人走来。
        张大碗:“谁?”
        “是我们。”李云清和林奋强一前一后走来。
        张大碗惊喜地叫道:“我们的远征军之花,你到前边来干什么?想咱林老弟了,就来看看是不是?”
        “去,也跟你们连长学的油嘴滑舌的。军里指示医院来检查前沿卫生健康,我就到你们这里来了。”
        张大碗不依不饶地:“新一军这么多弟兄,就偏偏要到我们这来,是不是与林老弟有关?”
        李云清坦然道:“是又怎么样?还不许我来看看他的大哥?”
        张大碗乐了:“哪能呢?求还求不到呢。咱们林老弟是真有福气啊,将来能娶上这么一个漂亮的太太。”
        李云清回嘴:“怎么,想媳妇了,等打完仗,我给你在医院里找个好的。”
        “别、别,我是个粗人,”张大碗急忙摇着手道,“打完仗还是回家种地,在村里找个身板好,能过日子的女人就行了。要是再有点钱,买上一头牛就好啦。”张大碗陷入幻想中,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烟。
        李云清:“你怎么在阵地上吸烟,不怕暴露目标挨枪子儿。”
        张大碗:“打仗这玩意儿,该死球……”粗活说了一半他就意识到面前站的是一个女人,赶紧话锋一转,“现在不会的,不过最多一个时辰,鬼子剩下那点人马一准来,就从咱这阵地过,我包你看个热闹。”
        “你又不是诸葛亮,咱们远征军四面把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就一定来这里?”
        张大碗得意地:“我哪能是诸葛亮呢,是你那——啊,是我林老弟,还是让他告诉你吧。”
        “你看别人的阵地,铁丝网、鹿砦、地雷里三层外三层,鬼子要突围还不等于送死啊?就咱们这里,光秃秃,除了战壕,表面上什么都没有。他不从这走从哪走?这是一,二一个,这个据点的鬼子让我们打得只剩下几百人了,从白天作战的情况看,他们子弹也快没了,天亮后我们只要一个冲锋就解决问题。这一点鬼子和我们都清楚,他夜里不趁天黑拼一下,天一亮就等死吧,现在离天亮已经不到两个时辰,过一会儿他们再不来可就真的来不及了。”林奋强把握十足地解释道。
    李云清点点头,又说:“没有障碍物,要是鬼子摸上来怎么办?”
        张大碗十分得意地,“那就是你林老弟高明之处,没有明的有暗的,管保叫他有来无回。”
        李云清:“在哪里呢?”
        林奋强,“天太黑,这里看不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小岛和静子还并肩躺在被窝里,在进行着最后的话别。
        “是不是时间就要到了。”静子的声音变得颤抖。
        小岛点点头。
        静子趴在他的肩头唏嘘起来,“我害怕。”
        “身为天皇的子民应该是无所畏惧的。”
        “我是怕你有什么意外,他们说今天拂晓要进行最后的玉碎总攻击,派你当尖兵队长。”
        小岛:“是的,我一定要豁出性命把你们带出去。静子,如果我们都能冲出去,回到日本,你肯不肯嫁给我。”
        静子:“到那时候你不会再看得上我这个作妓女的了。”
        小岛:“我不过是来自九州最穷的矿工,能娶上静子这么一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很知足了。就是不知道战后到哪去找你,茫茫人海怎么找得到?”
        静子:“我家在长崎,”说着从枕头下面摸出一瓶香水,“这个送给你,我以后就一直用这种香水,不管你走到哪里,闻到这种香味,就能找到我。”
        小岛把香水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忽然大叫:“有办法了。”说着猛地坐起来,穿上衣服。
        外面,日军已经排好了队。
        小岛兴冲冲地:“队长,我找到在黑暗中保持队形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
        小岛打开香水瓶盖,往自己的后脑勺上抹了一些,然后又给另一名士兵抹上,“就这样在黑暗中靠着气味就不会走散。”
        “好办法!小岛君全靠你们了!尖兵,每人领两颗手榴弹,其他人,一人一颗。”
        “给我一颗。”静子说着站到了尖兵的队列里。
        “女人不能去。”有人叫起来。
        小岛:“队长,让她去吧,对所有的士兵也是一种鼓舞呀!”
        队长点点头。
        小岛把自己的钢盔摘下来给静子戴在头上,又把一颗手榴弹交到她手心里。
        日本军队连同剩下的几名慰安妇吹灭了灯火,在黑暗中出发了,小岛一郎带领着他的尖兵分队走在队伍的前面,凭着他白天的观察分析,残存的日军最终选择了一段中国军队的机枪阵地作为突破口。那里虽然火力凶猛,但中国军人自恃强大,连障碍都没有设,小岛向守备队长建议如果能利用支那军机枪部队的麻痹大意偷偷地摸上去,打他个突然袭击,说不定就能冲出包围,他的意见得到了支持。
        夜袭的队伍借着香水的气味,紧跟在小岛一郎的身后,一直摸到离对面战壕不远的地方。小岛突然在黑暗中示意大家爬下。他已经看见前面坡上有人在抽烟。
        那人正是张大碗,他把烟屁股狠狠嘬了两口后扔到了战壕外面,又打着哈欠,伸伸懒腰。
        李云清:“怎么还没有动静?”
        林奋强:“战场上有个规律,恶战前总是最安静的。”
        不远处,小岛带领的尖兵已经撑起半个身子,拔出手雷。
        正在这时照明弹升起,所有的日本人立刻伏在地上不动了,小岛借着微弱的光亮他回过头向后面看看,静子朝他微微一笑。
        远处的照明弹熄灭了,大地回复到一片黑暗中。
        这正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一般来说,中国军队发射的照明弹总会有一定的间隙的,一组照明弹打过之后的一段时间是最好的突击时间。
        小岛和尖兵们拔出手雷的保险环,站起身紧跑两步,拉开架式准备投弹。
        助跑中的小岛前脚踩空了,一下陷进土里。
        “坏了!脚踩上了踏雷。”
        他想错了,惊魂未定的他这一脚刚好踩到了林奋强布置的机关。
    刹那间,平地上被绳索拉起了双道铁丝网,同时挂在铁丝网上的一排照明弹飞上了天空。
    林奋强不加思索地大喊:“打!”
        全连六挺勃郎宁机枪一齐加入大合唱。
        小岛和冲在前面的日军尖兵猝不及防,撞到了铁丝网上,来不及投弹就被风暴般的子弹打穿了胸膛。
        静子叫着:“小岛君!”
        她不顾一切都冲上去。
        在照明弹的照耀下,李云清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女人身影,出于本能,她喊了一声:“别打!”
        机枪手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板机,枪声骤停。
        谁也没有想到静子冲到铁丝网前,“呀”的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投出了手雷。
    林奋强正注视着前沿,听到李云清一声喊后,枪声就停了,急忙问,“怎么回事?”
    就在这一刻,冒着烟的日式手雷刚巧落到他的脚边,而他却一无所知。
        李云清大叫一声:“小心!”她一把推倒林奋强,扑到他身上。
        张大碗又毫不犹豫地扑到李云清身上。
        黑暗中火光一闪。林奋强被震得两个耳朵都冒出了血。他爬起来,低头看去,顿时惊呆了,
        “大碗!大碗……”张大碗头部血肉模糊,已经不行了。
        李云清静静地躺在下面,两条腿不见了,裤腿下一片血迹斑斑。
        “云清……”
        担架队迅速赶来,他们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抬上去就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在短短几秒钟内突发,又结束。
        “云清、云清,我等着你……”林奋强追了两步停下来,激烈的枪声使他清醒过来。
        “杀!杀光他们!”林奋强怒吼着,一把推开新兵,自己操着重机枪狂扫起来。
        日军成批地倒在铁丝网前。
        三发重机枪弹穿透了静子的胸膛,倒在地上的她用生命的最后气力一点点地向小岛爬过去。
        静子呼唤着:“小岛君,小岛……”
        小岛勉强睁开眼睛,却说不出话。
        静子把他手里手雷拿过来,在头上的钢盔上一磕,手雷发出咝咝的怪声。静子把手雷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后紧紧抱住小岛。
        “小岛君,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日军官兵一见偷袭失败,都明白最后的时刻到了,他们声嘶力竭地狂叫着,向铁丝网这边冲上来。
        机枪发射产生的连续火光照亮着林奋强狰狞的脸,他边打边咬牙切齿地骂着:“畜生!全是畜生,杀、杀光你们!”
        勃郎宁重机枪经不住长时间的连续发射,散热套筒渐渐失去了作用,枪管打成了暗红色。
        新兵扛着一箱子子弹跑过来,大声喊:“连长,机枪要更换枪管了。”
        林奋强置之不理。
        新兵以为他没有听见,又推推他的肩膀。
        “滚!”林奋强怒吼着,一掌把他推倒在战壕里,在短短的一瞬间他就失去了两个最亲密的人,怎能叫他不疯狂。
        被推倒的新兵头碰在弹药箱边,发际渗出了鲜血。他用手捂着伤口处,呆呆地看着林奋强不停歇地扫射,一会儿,他突然好似醒悟过来,提起弹药箱,冲上去,把长长的弹链接在即将要打完的机枪弹链上。
        枪管已经由暗红色变成了明亮的橙黄色。
        铁丝网前尸体越积越多,渐渐填平了铁丝网的高度,日军的后续人员踏着同伴的尸体跃过铁丝网,但脚一落地就被打倒。终于,最后一个日军士兵也中弹倒下了。此后,呐喊声变成了尖叫声,最后冲上来的是日军的伤兵和手握竹矛的慰安妇。
        战斗或者叫屠杀仅仅持续了十多分钟。
        随着几声女人惨叫的散去,失去目标的五挺重机枪都停了下来
        唯独林奋强还在操着勃郎宁不停扫射。
        全连官兵默默地排成一队,把所有的子弹链接在一起,他们双手托着长长的弹链,一点点往那挺还在叫着的机枪弹仓里送。
    枪身下退出的弹壳堆成了一座小山。
    红色的曳光弹不再拦截奔跑的活人,它们在死尸堆里切割,把死人分解成碎块。
        天渐渐亮了。但林奋强好象对一切都失去了反应,手指头紧紧扣着板机不松开,一个基数的弹药眼见打光了,弹链越来越短,最后全部被吃进了弹仓。
        林奋强的机枪突然间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安静。
        静极了,只有最后枪响在晨曦的群山中回响。
        林奋强目光呆滞,被硝烟熏黑的脸上,两道早已干涸的泪痕显得格外醒目。他一动不动,仿佛是变成了一座雕像。
        通红的枪口慢慢暗下去;
        日军尸体布满山坡,尤其是铁丝网附近,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倒毙在最前排的鬼子早已看不到人形。
    这一天,残存在缅北的日军被歼灭,“X”部队和“Y”部队在芒友胜利大会师,日本侵略者的丧钟敲响了。

    就先发这些了,还请各位战友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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